韩仰熙：回忆唐山大地震（组诗）

回忆唐山大地震（组诗）

文/韩仰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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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我的唐山

1976年7月28日

我和我的亲人们不可能忘记

这个漆黑而血红的日期

是后来，母亲亲口告诉我

我小学四年级的教室倒了

课桌和梦都被砸得粉碎

无情的砖石瓦块成为仇恨

死亡，真切地烙印了我们的亲人

烙印了我们所熟悉的生命

30年后，30年后，

烙印依然在土地里发芽

而那些丧失了生命的亲人

在夏夜里最为宁静的时刻

在呼号声渐行渐远的时刻

在漆黑而血红的土地里长眠不醒

那是怎样的时刻啊，天空落泪

而我们的亲人却都没有落泪

因为那个死去的凌晨是干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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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砸伤的村庄

狠毒的尘埃覆盖了村庄

我家的老房子和家禽都窒息了

它们的恐惧和老人、小孩一样

咳喘的声响、哭闹的声响

以及我妈妈、我弟弟的惊叫

在那一夜都混淆成漆黑的恐惧

一只小公鸡歪歪扭扭的叫喊

和那天的黎明搅和在一起

其实，它不是在啼鸣，它是在哭泣

我们误解了声响，误解了灾难

一个被砸伤的村子躲在树林里

躲着凄凄惶惶的早晨以及炊烟

还有颤栗的井水和四野的晨雾

惊恐就悬挂在树梢上，就在风里

它把炎热、冰凉搅和在一起

靠不住的大地仍在闪烁其词

小树林和我们一样不知所措

这一天里的雨好像没有停

一直在庄稼的身躯上滑动

一直在乡亲们的面颊上流淌

那尖刻的雨点虽然不大

却打湿了田野和厚厚的坟地

湿透了我们千百年的村庄

在之后，在斑驳的阳光里

我们的村庄何曾晾干，心有余悸

亲人的声响依然蠕动在田野里

雨水，能复活每一年的夏季

却没有办法叫庄稼发出微笑

它们的根须仍旧紧握在悲戚里

苦难的泥土叫它们不忍分享

30年——本该属于同伴们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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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不住的大地

在这一天，一切信任都丧失了

就像房屋在土地上丧失一样

没有什么空间再装下可靠了

母亲说，睡觉的时候睁着眼

她多少次赤着脚逃出家门

在凛冽的冬夜，在以后的30年

我们蹑手蹑脚，躲着它

唉，这靠不住的大地

多想离开它，在空中行走

站起来，羡慕所有的鸟儿

在摇摇晃晃的土地上

我们宁可是无家可归的飞禽

天空是我们的吗？惊恐的鸟儿

在云朵之间扑腾不已

看上去，它们和人类的姿势

和惊魂未定的房屋

是多么相似啊

所有的生灵用俯瞰大地的角度

都是起伏不已的怀疑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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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不瞑目的奶奶

天空塌下来了，我听见了你清晰的喊声

奶奶，如同一个婴儿对一个家庭的

真切渴望

你的哭泣在凌晨的里竟是

那么柔弱、短促

以至于儿孙们纷纷跪下来寻找你的影子

灾难用时间覆盖了你幼小的胴体

烟尘飞扬的这个时刻，生命落地

随着绝望的哭喊，在田畴里深埋

奶奶，没有来得及握住家门的把柄

是谁？是谁羁押了奶奶最后的喘息

在30年后的今天啊，举家团圆

你救命的喊声演变成除夕的爆竹

接连不断地炸响我的旧岁月和新年景

于2007-7-28夜

韩仰熙往期作品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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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手记：

人类的历史，也就是在自然的夹缝中不断前行的历史。在自然面前，人类始终是缈小的，“战天斗地”只是特定历史阶段我们自己给自己在鼓劲，事实上自然极其微小的动作便会令我们面临着极大的灾难，比如并不久远的“汶川大地震”，当然再往前更有震惊中外的“唐山大地震”。7月28日对于今天来说，或许是一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日子，但四十一年前的今天，1976年7月28日，许多人都不会忘记，唐山大地震，带给我们民族的是一道深深的伤疤，带给许多人的是磨不灭的心灵伤痛。今天，我们编发了著名诗人韩仰熙老师的诗作《回忆唐山大地震》，一是再一次告慰在那次地震中遇难的同胞们，二是想说，其实人类也是自然的一分子，人与自然不是对立的，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最大限度地避免天灾给我们带来的损失，树立起环保意识、自然意识，是我们当下应该努力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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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韩仰熙，字望道，号鹤山人。1965年出生，男，汉族，河北师范大学文学硕士，河北建工学院语文室教授，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散文学会会员，张家口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张家口文学院副院长。创作诗歌、小说、散文、评论600多万字，出版诗集《韩仰熙的诗》、《韩仰熙古体诗稿》、小说集《洒扫庭除》、散文集《山里·海边·路上》、人物传记《法布尔》等，作品入选《中国朦胧诗纯情诗多解辞典》、《中国当代小诗大观》、《大学生抒情诗选》、《诗刊》、《诗选刊》、《星星》、《大地》、《青春校园》、《中国当代诗库2008卷》、《世界著名科学家传记》、《伯乐》等，获“张家口市德艺双馨文艺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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